幻境遗事
补档，天若有情天亦老番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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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［引］
古人云，自天地之中向东而行，有海，在水天一色烟雾飘袅之地，有一幻境，名为太虚。
太虚者，虚实无际。因受天地日月精华滋养，此间一草一木，一树一果，多有灵性。
万物就在这飘渺之中慢慢悠悠地生长，共享天地之精华。
境中安适而不察岁月，不知几世几年，在太虚幻境之中，不再像往日平静，多了分热闹
这热闹先是一只雌凤凰带来的。
她长长的尾羽曳地，周身灿烂如披朝霞，张开如锦缎般柔滑的翅膀，金喙理了理翅膀上稍稍凌乱的羽毛，优美的长颈微微屈起，凤目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。
清泉淙淙，梧桐清香，凤凰引颈清鸣一声，张开翅膀飞上了最粗大的那株梧桐。
又不知几世几年，凤凰已不知在这里涅槃了几回，却每次都是飞走后，又眷恋地返回这里。
二
凤凰在这里呆得久了，渐渐也琢磨出化形之道，她围着幻境转了一会儿，飞得累了，直接化了形，却是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姑娘。
小姑娘跑得气喘吁吁，直奔幻境中的堇理山。
青耕夫人正指挥着两个她从没见过的少年培土除草。青耕夫人见小姑娘来了，从旁摘取一颗竹实，笑着丢给了她。
凤凰嘻嘻笑着接过，也不急着吃“青姨我回来啦！”
“这次回来得怎么晚了些？”
“我这次不是去西方找神农伯伯了嘛”凤凰耷拉了头，颇为委屈的道“谁知道他身旁有个小孩子，好像是昆仑山化魂出来的，也叫昆仑，成天揪着我的尾巴玩！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神木藤过来困住我，要不是神农伯伯过来解围，我现在还回不来呢！”
“哼，我以后再也不去西方了，更不见昆仑了！”
“原来还有比我们凤凰更闹腾的孩子。”青耕夫人反而笑了，一把拉过委委屈屈凤凰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她顺毛“看来回头有空了我得请神农带着那个小昆仑来幻境坐坐。”
“青姨！！”
“好啦，不开玩笑了！”青耕把凤凰拉起来，指着在药圃里谈笑的少年道“你这次可有玩伴了，我敢保证，他们绝不会像昆仑那样欺负你。”
“他们呀，是跟你最合得来的。”青耕夫人目光伤感了些“你涅槃了多少回，许多事，你都不记得了。”
凤凰懵懵懂懂，下意识地望向不远处的两个少年。
三［前尘］
堇理山的悬崖旁一阵火光冲天，像是什么哔剥炸开了，在火中燃了起来，火光中一道影子若隐若现，仿佛在痛苦挣扎，不知过了多久，那火光渐渐熄灭了，空气中弥漫了一股极清冽的香气。
岩石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层红灰，方才被火光吸引过来的麒麟在岩石后耐心的等了一会儿，确定安全了，这才迈着沉稳的步子从岩石后溜达了出来，用头上的独角去戳了戳这奇怪的红色灰烬。
这灰烬还怪香的，麒麟心想。
突然灰烬最厚处动了动，原本平坦厚实的灰烬突然裂了一条小缝，本来打算离开的麒麟又好奇地凑了上去，细细地打量这个小小的缝。
突然缝隙越裂越大，一颗灰蒙蒙的小脑袋从灰烬中拱了出来，红色的灰烬覆了她满头满脸，刚睁开眼，就被近在咫尺的独角和两颗大如铜铃的眼睛吓得“嘎”了一声，又瑟瑟发抖地缩回灰烬里。
麒麟同时也被吓了个趔趄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，愣愣地道“……好丑的鸟。”
“瞧你的出息。”青龙从泰泽里钻了出来，水滴从龙须和龙爪上淌到了地上，流出了一道道水痕。
麒麟不屑地撇撇嘴，利索站起来，道“你被吓一跳试试。”
青龙不答，只是瞧了瞧那堆灰烬，笑道“这可是凤凰，你可是看见了罕见的凤凰涅槃！”
麒麟没听青龙唠唠叨叨，自己去草丛里拽了几根长了好几十年差点就通灵的兰草，又让有灵识的蝴蝶将兰草编成一面结实又舒服的草网，把初生的凤凰小心翼翼的放到草网里，衔起草网就走。
小凤凰在草网里愣愣地看着麒麟。
“喂，你去哪！！说好跟我一起去找玄武呢！！”青龙咆哮。
麒麟衔着草网说不清楚话，含含糊糊地道“去找女娲娘娘。”
青龙摇摇头，又潜回泰泽去找兄长去了。
四［前尘］
麒麟得意地摇着尾巴，仿佛要把尾巴摇秃。
女娲去找了一些清泉和竹实放到初生的凤凰跟前，轻轻抚摸着小凤凰的头，慈爱地说“在你长大之前，先留在我这里吧。”
“麒麟今日怎么不去找青龙玩儿啦？”
“因为有凤凰妹妹了啊。”麒麟笑嘻嘻地卧在凤凰旁边，两个大眼睛看着正在进食的凤凰，时不时拿尾巴戳一戳不理他的凤凰。
凤凰被他烦得要炸毛，张口对麒麟喷出一小团火。
麒麟险些被火苗烫秃了毛，狼狈地躲开，等凤凰气消了又磨蹭过去逗弄她。
不过这次凤凰只是嫌弃地瞥了麒麟一眼，没有炸毛。
麒麟驮着初长出翎羽的凤凰走向泰泽，鸣叫了几声，泰泽没有回音。麒麟不耐烦，直接把一块长满青苔的大石拱了下去，登时水花四溅。
泰泽深处传来一声极沉闷的回响，不多时，一条青龙从深潭里张牙舞爪地飞了出来，被扰清梦的怒气袭上心头，作势要扑向麒麟。
凤凰清鸣几声，张开翅膀替麒麟遮住了漫天的水滴。
青龙看清眼前的景象，蓦然刹住，疑疑惑惑地问道“凤凰？”
“是呀。”麒麟从凤凰的翅膀底下露出了一个头，大眼睛眨呀眨的，笑道“没想到吧，这野丫头转眼就变得这么漂亮了。”
凤凰立刻想起来她刚出生时，麒麟对她的嘲笑，顿时像翻旧账似的啄了麒麟的脑袋。
青龙规规矩矩地盘在泰泽边，向凤凰言简意赅的介绍自己道“青龙。”
凤凰从麒麟背上飞下来，倨傲地点头，轻声道“你好。”
说完，她那点装出来的倨傲立刻烟消云散，飞扑过去啄麒麟。
“你看看你哪点像凤凰！！分明是只没规没矩的麻雀！”
麒麟狼狈地躲向青龙后，冲凤凰做鬼脸。
凤凰的后颈毛再次炸了起来。
青龙的龙须悠闲地晃着，饶有兴致的看着两个灵兽打闹。
五
凤凰小姑娘向药圃走了几步，只觉得这两个少年异常熟悉，她歪着头想了想，没想出个所以然。
一个稍稍年长些的少年向前走了几步，缓声道“我叫青龙。”
“凤凰。”小姑娘略点了点头，看向另一个少年，问道“你呢？”
这个少年眼里划过一丝苦涩，慢慢道“……麒麟。”
“麒麟……？”小姑娘翻来覆去咀嚼着这个名字，仿佛在心中被划了一刀，酸酸涩涩的，只是却无关于这个名字的丝毫记忆。
青耕的目光变得更伤感了些，她瞥了一眼有些黯然的麒麟，踌躇着开口“要不要去三生石……”
“不用！”麒麟突然开口，他专注地看着凤凰，温声道“都过去了。”
凤凰再次诧异的偏过头。
六［前尘］
打闹累了，凤凰和麒麟倚靠着青龙长长的身子，青龙的尾稍慢悠悠地晃着，似乎在给两个好友聚凉气。
“青龙啊。”麒麟把玩着青龙的龙须，缓缓开口，“什么时候你才能完全脱离泰泽？”
青龙还没成年，兄长不允许他随意离开泰泽。
“等我能化形了再说吧。”青龙摇摇脑袋。
“你们龙族事还真多。”
“这几天怎么没见女娲娘娘？”
“大概外面出了什么事吧……好像关于共工？谁知道。”凤凰扑棱一下翅膀，懒懒道“反正碍不着咱们，不管怎样先学会化形再说。”
七
“真的不说？”青龙收拾着药草，转身问道。
“何必呢。”麒麟噙着笑看着围在青耕夫人旁边的小姑娘“都过去了，况且现在也没损失什么，大不了从头开始。”
青龙耸耸肩，不予置评。
“倒是你。”麒麟笑着道“其实我觉得最难忘怀过去的，反而是你。”
青龙闭上眼，似乎又回到那一年，他颓然跪在祭坛旁，咳出的那一口心头血。
他默然转身，垂眸去收拾药草，麒麟见他没有回应，倒也不以为意，转身跑去找凤凰试图再次混个脸熟。
青龙抱着簸箕坐在一旁，远远地看着小姑娘美目含嗔，麒麟拿起一朵花插在小姑娘的鬓边。
一种后知后觉的喜悦终于袭上他的心头。
还好你们还在。
还好你们还能陪在我的身边。
八［前尘］
四极废，九州裂，水，浩荡不息，火，绵延不绝，恶兽肆无忌惮，众民尸横遍野。
天空不复晴朗，西北方泛着不详的血红，轰隆声不绝于耳。
天塌地陷，如今之际唯有炼五色石补天。
凤凰衔着草网落地，松开嘴，各式各样的五色石子从草网中撒了出来。
她幻化成一个少女的形态，焦急问道“够不够？不够的话我再去……”
女娲看着狼狈不堪的凤凰，柔柔地安慰道“够了，青龙呢？”
“青龙……”凤凰焦急道“好像跟他兄长一起去灭火患了。”
远处天空乌云密布，两条青龙在云层里若隐若现，雨势磅礴，正全力以赴对抗地陷之后不断涌出的地火。
女娲点点头，喃喃了几句密语，双手聚集神力，燃起三味真火，炼制补天之石。
凤凰立在山巅，看着在水患火患中惊慌失措，痛哭哀嚎着的人们，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旁观这个人间地狱，她化形凤凰，长啸一声俯身飞了下去，背起被洪水逼得无处可逃的人们，一次又一次的护送他们前往高地。
不知多少次后，凤凰再也撑不住，她勉强把人们放下地，便筋疲力竭地趴在了地上。
恍惚中有人抱起了她，轻声诱哄着她喝下了温热又略带腥味的液体。凤凰呛咳着醒了过来，喃喃道“麒……麟？”
“是我。”麒麟苍白的脸上多了丝笑意，道“现在感觉怎么样？”
他现在是少年形态，不知因为什么，他的脸庞泛着一股青色，仔细一看，他的眼下满是青黑，连一向红润的嘴唇都泛着灰色。
凤凰回想起她迷迷糊糊时喝下的温热的液体，顿时柳眉倒竖，不由分说的拽过麒麟一直试图藏在背后的手，捋开长袖，果然少年纤瘦的手腕上仍有几条流着鲜血的伤疤。
麒麟贵为灵兽，他的血自然也是上上之品，若凡人得上一滴，不说百病全消，至少可缓解伤痛，修复外伤。
“你……”凤凰撕下衣襟，手指颤抖着为他裹伤，想要骂他为什么不爱惜身体，可凤凰知道，若异位而处，她也必然会如此做。
东南方忽然传来巨响，凤凰回头看去，只见一条恶蛟在海中肆虐，海浪渐渐侵袭上陆地，人们四散奔逃。
恶蛟肆虐，青龙分身乏术，而麒麟擅长治愈之道，女娲忙于补天之石的炼制，现在也只有凤凰能降服这只恶蛟了。
凤凰定定地看着麒麟，心中想好了若是麒麟反对，她该如何劝服他，但出乎她意料的，麒麟只是沉沉地看着她，而后伸手搂过凤凰单薄的身躯，手指按着她的头发，轻轻道“我等你回来。”
凤凰笑了，转头在麒麟苍白的额头上印下一吻，笑吟吟的道“好呀。”
凤凰，麒麟，青龙，玄武为天地四灵，面对如此情况，谁都不会袖手旁观，冷眼看人们死于此灾。
他们唯有全力以赴。
九
青耕踱到青龙身后，轻轻问“这是？”
一棵通体碧绿的仙草被青龙小心翼翼的移植道青耕夫人的药圃里，或许乍然换了地方，仙草的叶子耷拉着，似乎有些无精打采。
青龙拿手帕净了手，起身道“我见它长势不好，就干脆它移过来了。”
青耕夫人蹲下身，手指轻轻抚摸了植株的叶子，道“绛珠草……它若生长在灵力充沛之地，恐怕长势会更好些。”
青龙一挑眉，问道“幻境的灵气不够足吗？”
青耕摇了摇头“女娲补天之时，幻境灵力大量外溢，如今的幻境也比不得从前了。”
况且……为了使麒麟和凤凰重生，幻境中的灵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。
青龙眼神暗了些，过了一会儿他喃喃道“那还能移到哪里去呢？”
“三生石呀！”凤凰突然从浓密的树冠中钻了出来，笑道“三生石旁灵河畔灵气最足了！”
“凤凰！下来。”麒麟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树下，见凤凰只是看着他笑，却不动作，麒麟不由得再次重复道“下来。”
“唔……”凤凰嘟了嘟嘴，不情不愿的从树上溜下来。
青龙无奈地说“你在这里偷听多久了？”
“怎么能叫偷听？”凤凰道“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树枝上看云彩，明明是你没看见我！”
麒麟过去把凤凰头发上的叶子摘掉，凤凰依旧自顾自的道“这草都蔫了，还是早点移到灵河边吧？”
明明是非常容易做的事，青龙却罕见地沉默下来，只是看着药圃里蔫蔫的草。
过了许久，他才道“好。”
不过是到三生石旁走一圈而已。
青龙想。
十［前尘］
地火不断蔓延，由地火引发的火患也绵延不息，并有愈演愈烈之势。
青龙的兄长也就是苍龙，立在乌云之巅，俯瞰着地上一片火红地狱，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，沉沉地闭上眼。
之后，他口中喷出一道水柱，把正专心致志对付火患的青龙撞落了云层。
青龙毫无防备，猛然被兄长击落，狠狠地摔落回了东海，溅起了一片水花。
他从海中艰难地浮起，不可置信地望着天边的一道水柱像巨大的扶摇卷风一样旋转着，而旋转的中心，是他的兄长苍龙。
青龙嘶哑地吼道“兄长！你干什么！”
苍龙深深地看了一眼他护佑几百年的弟弟，在一片波浪水花中渐渐幻化出苍龙的人影。
青龙实际上很少见过兄长的的化形，在兄弟相依为命的几百年里，兄长多以龙的形象示人，平常也极少与他打闹，总是严厉地看着他，督促他修行。
当麒麟和凤凰无拘无束地在幻境玩耍嬉闹，而青龙只能潜在幽深阴冷的泰泽，苦苦修行时，他心里不是没有过怨愤。
可如今兄长以身为剑，宁愿以身殉道之时，他突然恨自己妄称为龙，恨自己太过弱小，弱小到只能被兄长护在身后，让兄长替自己踏往那条死路。
而他只能眼睁睁地无能为力。
他看见兄长罕见地冲他轻笑，然后兄长就裹挟着巨大的水柱从苍天呼啸而下，直直冲向那个不断喷出地狱之火的巨大裂缝。
天地之间陡然被白茫茫的水汽笼罩，似乎能翻天覆地的轰隆声隔着白雾传来。
青龙怔怔地看着白雾渐渐散去，他不顾身上被火灼烧出来的伤痕，实际上此时的他已经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觉，他蹒跚地踩着波涛，像那个裂缝疯狂地飞去。
总是向外喷射着黑火的裂缝如今是一片骇人的寂静，裂缝中灌满了澄澈的泉水，水中的波纹仍在激荡不休。
青龙踉跄着化成人形，颓然跪在裂缝边——不，现在应该叫天池了。他十指紧紧抠着岸边锋利，还带着些许热度的岩石，内心痛极，却丝毫声音也发不出来。
他不知在天池旁跪了有多久，忽然一声尖啸的凤啼从远方传来，疯狂搜刮着他的耳膜。
凤凰强行发动涅槃大劫，以涅槃之火扑向不远处四处为害的恶蛟。
空气中散发着凤凰涅槃时独有的香气，那个熟悉的背影却在烈火中一寸寸的焚烧殆尽。
青龙缓缓站了起来。
十一
青龙小心翼翼的捧着那株绛珠草，一层薄薄的带有些许微亮的光团细腻的包裹着整株植物。因有了充足的灵力供养，绛珠草的叶子终于水灵灵地抻开了，像一块碧绿的玉石。
他把绛珠草轻轻移植在灵河畔，又汲了些灵河水缓缓洒在草叶上，草叶似乎感受到了，叶片活泼地颤了颤，没一会儿，叶尖处似乎冒出了一点儿玲珑剔透的绛红色。
他伸手摸了摸那个果实，叹息着站起来，看见远处凤凰手中不知怎么冒出一团金色火星，歪着头向麒麟炫耀着。
麒麟手指轻弹，轻而易举地把火星弹灭了，凤凰见手中的火焰没了，立刻气鼓鼓地扭头，不理麒麟了。
青龙隔得太远听不清，只是看见了麒麟轻笑着说了什么，只见麒麟手臂轻挥，几只粉蝶从树林里晃晃悠悠的飞了出来，围着凤凰打转。
凤凰非常好哄，没过一会儿她的气就消了，又开始拉着麒麟不安分地到处乱逛。
她摘起一朵彼岸花，在指尖把玩着，眼睛却好奇地望向三生石。
麒麟和青龙都对她的前世讳莫如深，那既然如此，她也不该让真心待她的人忧心。
她恋恋不舍的望了几眼三生石，最后还是决定，把前尘彻底放下，安心度过剩下的一生。
十二［前尘］
“必须这样做？”青龙听见自己颤抖着说。
麒麟依然是笑着的，似乎在说一个跟他完全不相关的事“五彩石再怎么牢固也不过是死物而已。天地有灵，若要修补天地，自然也得用灵……”
“不行！！”青龙失态地一把抓住麒麟的肩膀，道“兄长没了，凤凰涅槃了，玄武用四肢撑起了天……都不在了，现在你也要走了吗？！”
“我们生为天地四灵，若有需要，自当祭祀苍生，回归天地。”麒麟望向东南方，东南方的土地上都覆了一层红色，远远望去，像一片红色荒漠。
他和青龙都知道，那是凤凰涅槃后遗留的灰烬。
麒麟剧烈地喘息了一下，攥紧了手中最后一片凤凰尾羽，他知道这结局对重情重义的青龙太过残忍，可是这没有任何办法。
他们贵为灵兽，享受了无上的荣耀和赞誉，可若到最后关头，他们也自当为了这天地付出自己的所有。
女娲的手掌沉沉地按在青龙发颤的肩膀上，带有一种沉郁的力量。
青龙赤红着双眼，眼睁睁看着麒麟渐渐挪向祭坛，融入五彩石的火焰之中。
麒麟飘渺的声音隔着火焰的哔剥声传来“青龙，若当天下安定之时，自会有重逢之日。”
“等我们回来，好不好？”麒麟的声音依旧含着笑意。
等到麒麟的气息即将消失时，青龙这才喑哑开口“……好。”
麒麟的气息终于彻底消失了。
女娲立刻显出元身，双手托举着硕大的蕴藏着无限灵气的五彩石飞向黑洞洞的天空。
似乎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，春意已回归大地，远方天空飘着红彤彤的朝霞，金色的阳光铺满了神州大地。
不远处的的人们小心翼翼地从藏身处探出头，青壮年拿着木棒试探着打着头阵，他们发现，肆虐了多日的洪水猛兽烈火消失了。
人们终于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，开始载
歌载舞地庆祝劫后余生。
青龙紧紧闭上眼，鲜血淋漓的手砸着斑驳的祭坛，头缓缓低下。
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离别，而他在短短几日之内，就心如刀绞了三次。
一口心头血蓦然从嘴中喷了出来。
十三
凤凰好奇地看着绛珠草上那一颗颗红色的珠子。
“这草长开后还怪好看的，回头我也想自己种一个。”凤凰笑道。
麒麟闻言看了看青龙，而青龙只是垂着眼，取灵河水灌溉仙草。麒麟思忖了一下，笑道“这草恐怕不好找，青龙也是偶然间看到的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凤凰弯腰拍拍青龙的肩，笑道“那青龙哥哥，我和麒麟先走了，待会儿见。”
青龙点头。
凤凰拉着麒麟去找仙子玩了。
青龙蹲下身，温声对绛珠草道“谢谢你陪我这么久。”
绛珠草抖了抖。
当年那一口心头血在灵气滋养下，渐渐有了灵气，冒出了一个小芽。
女娲补天后，亲朋故友都离他而去，只留他守着过往，等着不再回来的人。
直到有一天，青龙在祭坛边祭奠苍龙，凤凰，麒麟时，他在祭坛的边缘处，发现了这个在缝隙中顽强挣扎生长的小芽。
青龙想，大概是孤寂得久了，便把一腔思念之情全寄托在了这棵小小的植物上。
在这几百年无望的等待里，也多亏了这棵小小的绛珠，让他不至于陷在噩梦般的过去，再也醒不过来。
青龙笑道“这里的环境比祭坛那里要好，你日后就在这里安心修炼吧……日后我可能不常来，不过你不必担心，我已拜托了赤瑕宫的神瑛侍者在我忙的时候，帮忙看顾你。”
绛珠草好像变得垂头丧气的。
青龙失笑。
凤凰突然兴高采烈地飞了过来，笑道“青龙哥哥！我和麒麟打听到你兄长的消息了！”
“他当年龙身损毁严重，即使重生也不能再世为龙，只能进入轮回当个凡人……”凤凰道“我刚才跟警幻仙子软磨硬泡了好久，她答应我下凡去找他了！正好在这里呆得无聊还不如下凡去玩儿一遭，我想来问问你，你去不去？”
青龙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苍龙化形的样子，嘴角慢慢带了丝笑意，但转念一想如果麒麟不去，倒有些没意思，便问道“麒麟你去不去？”
“凤凰都去了，我会不去吗？”麒麟道“你要想去，就赶紧去找警幻仙子，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。”
凤凰道“听说青耕夫人也要下凡！还有昆仑君也要来！这次相当热闹了。”
青龙笑着摆了摆手，转身飞向警幻仙子处。
凤凰和麒麟打闹着渐渐走远，没有看见在三生石旁灵河畔的绛珠仙草，慢慢幻化出人形。
十四［后世］
世间所有的相遇，都是最美的久别重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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